北纬18度,海南岛东南部,古老的森林遮天蔽日,珍稀的动植物栖息安居,独特的历史文化繁衍生息,这里是被称为“中国亚马逊”的海南热带雨林。
“国家公园是我国自然保护地最重要类型之一,实行最严格的保护。”春节期间来到位于陵水黎族自治县的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吊罗山片区,每位游客都要在入园告知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承诺遵守公园管理制度。
像守护家人一样,守护身边这片我国热带地区发育最盛的稀有热带森林生态系统,则是一代代吊罗山护林员的庄严承诺。吊罗山里多见陆均松,是热带山地雨林的代表树种,影响着热带雨林的群落特征及演替趋势。护林员们如同一棵棵陆均松,在山里扎下了根。
吊罗山片区,总面积447平方公里,占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总面积的十分之一,是名副其实的热带雨林博物馆、植物宝库和野生动物园。
截至目前,吊罗山发现有野生维管植物239科959属2127种,野生脊椎动物5纲35目115科369种。在这里,定居着坡垒、海南苏铁、台湾苏铁、美花兰,海南山鹧鸪、海南孔雀雉、圆鼻巨蜥、穿山甲等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动物,与恐龙同时代的“植物活化石”桫椤群落随处可见,空中花园、老茎生花、独木成林、倒木再生、植物绞杀等热带雨林独特景观精彩上演。
上午8时,穿上印有国家公园标识的绿色工服,戴上帽子,背上水壶、应急药品背包,发动摩托车,“林工”和“阿祥”开始了新一天的“走山”。
57岁的林位国和37岁的黄明祥是白水管护站护林员。护林员们每年核定的管护面积都在4000亩以上。吊罗山海拔高度多在500米以上,地形条件复杂,不少地方只能徒步。一路穿越溪流瀑布、攀登悬崖峭壁,提防毒蛇蚂蟥,排查制止林下套种、防火防盗猎、监测森林病虫害、普查森林资源、修复森林生态,向群众宣传森林保护法律法规,填满了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工作。
林位国是“吊罗二代”。他的父亲是吊罗山伐木工,1958年从广东来吊罗山林场工作。1992年,林场招工,林位国承父业,成为吊罗山第二代伐木工。1994年,随着国家对森林资源从砍伐向保护转型,他成为造林护林的一员。2001年,林位国成为海南首批“天保工程”护林员。至今,他在山上工作超30年,获得海南省“最美护林员”“海南好人”等荣誉称号。
漫步雨林之中,每走一步,都在考验着人们对于物种的认知。林位国对吊罗山生态特征了如指掌,像熟悉老朋友一样熟悉这里的树木花草的“脾气秉性”。哪里有坡面,哪里有沟谷,植物的阳性阴性,这些全都刻在他脑子里,被全国各地来这里科考的专家们公认为吊罗山“活字典”,被称为“林工”。
与雨林惺惺相惜,“林工”如数家珍:“海拔650米以上,才能找到陆均松;想找青梅,那得爬到700米以上;蝴蝶树分布极广,在200~800米内都能看到;红壳松只分布在某个小区域里,其他地方肯定不会出现;坡垒在500~800米内,总是两两相伴生长……”
赤竹被列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的极危物种。2024年12月,华南植物园的一位专家在吊罗山发现了它。当时,看了看专家展示的赤竹图片,“林工”便笃定地说:“我见过,跟我走。”
“科研样地必须四四方方,每块边长26.52米。”几十年来,经林位国建设的科研样地不下100个。样地内每棵树都要精细测量,详细记录树高、胸径、树冠等数据,从历年数据变化可读出植物生长规律。
“‘林工’人勤奋、观察细心、善于思考,在吊罗山上进行高难度科考,缺了这位土生土长的专家,那可干不成!”来自中国科学院、华南农业大学等科研机构的专家把“林工”当成可靠的合作伙伴。
近年来,吊罗山加快建设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林位国带队在山上打下一块块界碑。这里的环境“欺生”,一般人不懂地形,没有向导带领,走进去就出不来,走远了就回不来。林位国却能把这里的地形环境幻化成“实景地图”,带领着一批批科考人员安全出入。
“能为调查和保护珍稀野生动物出一份力,我感到护林员工作特别有意义。”比“林工”小20岁的“阿祥”是“吊罗三代”。这两年,“阿祥”迷上了追踪国家二级重点保护动物亚洲小爪水獭。
2017年吊罗山动物监测队成立,在海南发现了亚洲小爪水獭。粪便手指肚大小,灰白色,仔细看有螺、螃蟹壳的颗粒,习惯栖息在海拔较高的山溪中,以鱼类、软体动物、甲壳动物等为食……沿着河流,在山里寻找亚洲小爪水獭的踪迹,已成为“阿祥”一份独特的工作乐趣。
“看看今天红外相机拍到什么?”虽然巡山辛苦,但只要没天黑,“阿祥”就想在山里多跑一跑,走得远一些。发现动物们啃咬嫩竹的牙印、踩在泥土上的爪印,对他而言都是最好的回报,足以洗去满身疲惫。每天下班回家后,他还会习惯性地用手机软件看看亲手布设的野生动物监测红外相机是否有新发现。
据统计,2019年启动试点以来,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已发现新物种75种,涵盖动物、植物、菌类等。海南省林业局(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管理局)总工程师周亚东表示,近年来,当地完成了国家公园资源综合调查与监测(一期)和多项国家重点保护动物专项调查。
在吊罗山深处,生长着一棵1500年树龄的陆均松,被当地人称为“神树”。千年来,古树见证着大山里的晨曦日落,诉说着大自然的沧桑巨变。就像陆均松一样,一代代护林员在此扎根。他们倾注热爱与敬畏,留住了青山与林海,让雨林焕发蓬勃生机。(记者 李倩)